第一百九十一回 救灾黎大开赛珍会 放焰火普照不夜城

作者:张春帆 字数:8967 阅读:29 更新时间:2016/07/03

第一百九十一回 救灾黎大开赛珍会 放焰火普照不夜城

且说,章秋谷把家计安排了一会,便商订行期,自己一个人到上海来提取汇丰银行的存款,兼带着看看万国赛珍会的情形。此时,常熟到上海已有小轮船,只消一夜的工夫,往来很是便捷。

  这一天,章秋谷到了上海,在吉升栈占了一间官房住下,也不出去探问朋友,便叫当差去叫了一部亨斯美双轮马车,提鞭按按,径往张园。从石路转出大马路,风驰电卷的一直线望西而行,蹄声得得,转眼已到。下车进门,但见旗帜飞扬,满园内花团锦簇的,热闹非常。秋谷至各处游览了一周,忽然听得那个少年说就出这样的话来,不觉得心中火起,抢出来抱个不平,却刚刚的遇着了刘仰正和贡春树两个朋友。

  当下,贡春树和刘仰正两个听了章秋谷的一番说话,不觉心中气忿起来,把那祁伯年、华廷栋着实的骂了一顿。秋谷倒笑道:“你们何必去骂他?像他们这样的人都是禽兽一般的畜类,我们不犯着去骂他。譬如一个人给疯狗咬上一口,难道也去和他讲理不成?”

  正说着,只见一个侍者送上三盘点心来。秋谷看时,见是每盘一块奶饼、一方蛋糕、两方糖饼。三个人也随意吃了些。秋谷又抬起头来,四下里看了一看,只见四下里有许多日本少年女子,都打扮得脂香粉艳、锦衣绣裳的,在那里穿梭一般的应酬游客,却是别有一般诧异。这班日本女子见了个西洋人走进来,便争先恐后的巧笑承迎;见了个中国人走进来,便眉斜眼瞪的洋洋不睬,只叫那中国侍者过来伺候。

  秋谷看在肚里,暗暗的心中好笑,便对着贡春树和刘仰正道:“这班日本女子是势利不过的,我手上向来不带戒指,你们两个何不走过去,把手上的钻石戒指在他们面上晃上两晃,看他们怎么样?”贡春树和刘仰正听了,果然故意大摇大摆的走过去,把手上的戒指故意露出来,在他们面前打了两个转身,依然慢慢的归座坐下。只见那班日本女子一个个俊眼斜睃,秋波微动,一窝蜂的都拥到这边桌上来,七手八脚的添茶伺水,应酬不迭。秋谷见了不觉哈哈大笑,对着他们两个人道:“何如?”他们两个人看着秋谷也只是笑。

  三个人一面笑着,一面立起身来付过了钱,走出门去。走了一回,忽然又见两、三个中年妇女,托着一个盘,盘里头放着几匣纸烟,几方手巾,硬硬的拦住章秋谷等不肯放走,把一匣纸烟塞在章秋谷手内,强要他买。秋谷把他们看了一看道:“这个会场里面,凡是兜卖物件的女士,都有天足会的徽章,你们几位的徽章在什么地方?那边纠察员来了。”这几句话儿,把那几个人说得满面生红,回身便走。章秋谷见了哈哈一笑。

  一会儿又走到安垲第面前,只见安垲第的右手一带,一连接着十几间铺面,陈列着无数的东西。原来,是商约大臣陈寅孙陈宫保的夫人,带着一班少年妇女在那里兜卖物件。章秋谷恰恰的走过去,被那位陈夫人一眼瞧见,招手叫他过来,要他买些东西。秋谷便随意买了一柄扇子,走了开去。又去找着了辛修甫,闲话一番。

  到了晚间,那些会里的人役,把些椅子、茶几都搬到外面草地上来,好预备演放焰火。章秋谷也同着刘仰正等拣几张椅子坐下。不多一会,早已男男女女的接踵联袂,相率偕来,把那些椅位都坐得满满的,水泄不漏。章秋谷留心举目往四下里细细的看时,只见那班少年男女一个个都在黑地里遮遮掩掩、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做些什么事情。这一边携手殷勤,那一边凭肩款曲;这一处纤腰倚玉,那一厢玉笋钩云,真个是一双双的同命鸳鸯,一对对的双飞蝴蝶,连焰火也顾不得看,一味的在那里安心熨贴,着意厮缠。

  秋谷看得不耐烦起来,看着那几套焰火也没有什么好看,便同着刘仰正等立起身来,顺着池边一带慢慢的走去。走到一带树林左畔,秋谷的耳朵最尖,早听得有男女两个人的声音低低的在那里说话。一个女子声音说道:“你要我叫你什么?你行三,我就叫你三哥哥何如?”又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你叫我三哥哥,我就叫你四妹妹。”

  章秋谷听了,连忙轻轻的赶上一步,举眼看时,只见一株大松树的后面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学生打扮,女的也像是个女学生的样儿,两个人紧紧的搂作一团。秋谷故意高高的咳嗽一声,把那男女两个人吓了大大的一跳,连忙放了手,回身就走。

  大家笑了一番,又往前走了几步。贡春树忽然扯了秋谷一把道:“你看,你看!”秋谷回过头来,果然见丛林里面隐隐的男女两人并肩站着。只见那男子附着女子的耳朵不知说了些什么,那女子回过头来,把一个指头向着那男子一伸,大声说着英国话道:“辟因斯!”

  秋谷虽然不懂西文,那浅近些的话儿也还懂得,听了不觉眉头一皱,抢过一步,刚刚和那女子打个照面。只见这个女子穿着一身男装衫服,却也生得眉目清秀,体态风流。一眼看见了章秋谷,嘻笑自若,没有一些惭愧的样儿,目光炯炯的把章秋谷钉了两眼,倒反握着那男子的手,迎面直走过来,和章秋谷等一干人擦肩过去。章秋谷倒噤住了口,一时说不出什么来。

  看他走得远了,秋谷方才说道:“世界之上竟有这般的无耻的女子,真个是无奇不有的了。”贡春树问道:“方才那女子说的一句是什么话儿?”秋谷笑道:“这个‘辟因斯’便是男子的生殖器。”大家听了都笑起来。刘仰正笑道:“你平日之间最会骂人,今天为什么不骂他几句,却像了个寒蝉噤口一般,这是什么道理?”秋谷笑道:“骂他几句是容易。你想,这样的人岂是肯受人辱骂的?一定要惊天动地的弄得大闹起来。常言‘男女不相争’。他吊他的膀子,与我们不相干,何必去管他的闲事?况且,这样的人是不论什么话儿都说得出来的,万一个被他破口骂上几句,或者把我们牵扯几句,我们就不值得了。”春树笑道:“如此说来,你也是欺善怕恶的人。”

  正说到这里,只听得后面有人叫道:“前面走的可是秋谷么?”秋谷听了,连忙回身看时,只见后面两个人急急的走上前来。两个一般的都有五十多岁年纪,鸳肩鹤背,白面乌须。秋谷仔细看时,认得不是别人,是王子渊、王子深弟兄两个,一般都是同榜的太史公。这位王子渊王太史,却是个海内的书家,真、草、隶、篆无一不会,无一不精。南北十余省,没有一个人不知道这位王太史的书法。和秋谷的老太爷是拜兄弟,为人却十分诚实,古道非常。当下秋谷见了王太史弟兄两个,忽然想起王子深王太史的事情,数年之前,曾在陈文仙院中和他相遇,两下着实顶撞过一回的。如今见了面,不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要想躲避,却又躲避不及,只得走过来见了他们弟兄两个。

  王子渊王太史便开口说道:“我们久不通信,心上十分惦念。去年忽然听了无数的谣言,也不知是那里来的,我们两个人甚是和你气忿。到底是怎么的一回事情?你说给我们听听。”秋谷微笑,把这件事儿的原委略略说了一遍。他们两个听了,都摩拳擦拳,十分愤激。王子深王太史便又问问秋谷近来在家里头的情形,绝不提起以前的那番话儿,意思里头甚是关切。

  倒是章秋谷自己觉得过意不去起来,暗想:“这位王太史毕竟是个不念旧恶的好人,究竟老辈行为来得十分厚道。懊悔以前在陈文仙院中好好的不该得罪他。”只得自己先开口说道:“以前小侄无知,冒犯老伯。如今老伯虽然不念旧恶,小侄自己想起来却觉得十分颜赧。”

  王子深王太史听了哈哈大笑,一手拉着秋谷道:“这些小事我久已忘记的了,你又何必再去提他?”秋谷打了一拱道:“足见老伯的雅量。”王子渊王太史又道:“这里说话不便,明天我想请你去舍间吃顿便饭,不知你赏光不赏光?”秋谷忙道:“两位老伯赏饭,怎敢不到?”王子深王太史道:“你何必这般客气?明天上午,我们在舍间恭候就是了。最好请早些来,我们可以谈谈。”说着,便同着王子渊王太史别了秋谷,一同走了。

  秋谷回过头来看刘仰正和贡春树时,早已不知到那里去了。叫了几声,方才听得远远的答应。秋谷连忙走过去看时,只见他们两个人立在桥上,低着头在那里看玩水中倒影的焰火。见了秋谷,便道:“你们那里来的这许多说话?直说了这半天。”秋谷把方才的事情一一向他们说了,又把自己和王太史顶撞的事情也向他们说了一番。贡春树笑道:“这两个人,我们平日还说他是书迂;如今看起来,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

  看了一回,秋谷觉得没有什么趣味,便要回去。刘仰正等也觉已经兴尽,便去寻着了马夫,叫他配起马车来。这个当儿,三个人偶然又走到安垲第那边去打了一个转身。只见安垲第门内走出一个中年妇人来,虽然年纪已有四十多岁,却生得蛾眉螓首,玉面朱唇,别有一种婀娜动人的姿态。见了章秋谷,含笑和他点一点头,章秋谷也向他鞠躬。

  正在这般时候,刺斜里又走过一个学生装束的少年男子来,和那妇人做了一个鬼脸,那妇人顿时眉花眼笑的也还他一个眼风。只说章秋谷没有看见,谁知偷转眼来一看,章秋谷的这双眼睛竟是全付精神的注在他们两个人身上。那妇人不觉脸上红起来,一个转身,便走进安垲第去。

  秋谷叹一口气道:“这个就是孙伯义孙观察的如夫人。本来是个半开门的私娼出身,手里头着实有几个钱,并且也通些文墨。自从嫁了这位孙观察之后,宠爱非常,把家事都给他掌管,那位正室夫人倒反成了个赘瘤。如今附着孙观察的声誉,居然当了什么女学堂的监督。你看他到了这般年纪,还是这般的回眸顾影,卖弄风情,那里还像个人家人的样儿!”一面说着,马车已经来了,章秋谷等便各自登车回去。

  到了明天,秋谷一早起来,坐了马车去拜了几个客。差不多九点多钟的时候,便到归仁里王公馆来。见了王太史弟兄两个,相让坐下,谈了一回,秋谷见他们十分关切,便把自己的家计也和他们弟兄说了。王子渊王太史便竭力劝他到上海来就馆,对他说道:“像你这般的才干,就个每月一、二百金的馆地手到擒来,有什么难处?那时就是同了宝眷住在上海,这几个钱也就差不多了。”王子深王太史接着说道:“你若一时没有机会,总在愚弟兄两个人的身上和你推荐就是了。”

  秋谷听了他们这番说话,虽然不想他荐什么馆地,心上却很有些儿感激,不免谢了几句。又说到这一次赛珍会的事情来,王子渊王太史气忿忿的道:“好好的一个慈善会,如今弄成了一个大台基,还不如不开这个会,还觉得干净些儿。”秋谷听了道:“老伯这个意见却错了。这个赛珍会虽然被他们弄成了个大台基,却究竟那班饥民还得些实惠。”

  王子深王太史听了,摇一摇头道:“照你这样的说起来,这些败坏风化的举动都是应该的了?据我看来,赈济饥民的事小,不过患在一时;败坏风化的事大,却是患在久远。两下里比较起来,究竟有些轻重的分别。”秋谷道:“老伯的话自然不错,却又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上海这个地方本来是风俗很坏的,就是没有这个赛珍会,依然也是这个样儿,并不是开了这个赛珍会方才败坏风化的。不开这个会,风俗未见得就会变好;开了这个会,却实实的在灾民身上有些益处。这样的比较起来,还是赈济饥民的事情来得重些。两位老伯以为何如?”

  王子渊和王子深两个人听了,低着头想了一想,觉得当真不错,也便点头称是。一会儿端上菜来,清清疏疏的几样,却甚是精致。座中就是主客三个,不请别人。秋谷吃了几杯酒,有了几分酒意,不觉提起满腹的牢骚来。放下酒杯,叹一口气,霍地立起身来,口中高吟道:“月娥老大无归处,独倚银轮哭桂花!”吟罢,就不觉凄然欲涕。

  王子渊王太史听了,对着他兄弟叹道:“古之伤心人!”说着,又把这两句诗在口中翻来覆去的念了两遍,击节叹赏道:“好诗,好诗!”说着,又问秋谷道:“是近作么?好像这两句诗在古人诗集上没有见过。”秋谷笑道:“这两句是钱虞山的《秋兴》诗,是本朝乾嘉年间禁品,坊间没有刻本的。”

  王太史听了点一点头道:“他的诗你还记得不记得?可好请抄写几首出来,也好叫我们见识,见识?”秋谷听了,便向王太史索了纸笔,提起笔来,风雨一般的就写了二十余首。放下笔来道:“还有一半没有写出来,却记忆不全了。”王太史接过来,高声朗诵了一遍。又递接他兄弟看了一遍,两个人都啧啧叹赏。秋谷道:“他这个诗都是慷慨激烈之音,觉得比平常的诗要容易见长些。”王太史兄弟都点头称是。

  秋谷又吃了几杯酒,王太史见秋谷酒量不差,叫换过大杯来,又灌了秋谷几杯。秋谷不觉有了七、八分酒意。一眼看见壁上挂了一口古剑,便走过去取在手中,拔出鞘来看了一看,却是一口双剑,赞道:“这把剑虽然算不得宝剑,却也很有些儿身分。”一面回过头来对着王太史兄弟两个说道:“小侄酒酣耳热,要大胆在两位老伯面前放肆一下,舞一回剑,和两位老伯佐饮何如?”王太史兄弟两个齐声说道:“很好,很好!我们正要请教。”

  说着,便大家立起身来。秋谷早把身上衣服略略的结束了一下,仗着双剑走到院中,慢慢的舞动起来。起初的时候,只见那剑光一闪一闪的耀得人眼光不定,还看得见人影儿。舞到后来,只见万道寒光高低驰骤,一团白气上下纵横,好似那大雪漫天,梨花乱落,看不见一些儿人影,锋芒四射,咄咄逼人。

  王太史看了,倒觉得有些胆寒起来。一会儿剑光一闪,用了一个寒鸡独立的架势,收住剑法,露出一个人来,提着双剑走进屋中,把剑插入鞘内,面上微微的有些红影,向着王太史弟兄两个拱一拱手道:“放肆,放肆。”

  王太史携了秋谷的手,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口中说道:“不想你竟有这般绝技!不枉了我那位老友一生忠厚,如今却留下你这般一个材兼文武的佳儿。”说到这里,不由得神色凄然。秋谷听得王太史提起他老太爷来,更觉衔哀欲涕。

  王太史见了,恐怕提起了秋谷心中伤感,便也把几句别的话儿岔了开去。秋谷心中暗想:“如今的这般世界,这样的笃于友谊的人,也总算是难得的了。”这般想着,便越发的心中感动起来,不免要把他们两个恭维几句,他们也不免要谦逊一番。吃过了饭,又谈了一会儿,方才别去。

  过了两天,张园的赛珍会已经完了,辛修甫一定要邀着秋谷到他公馆里头去住,秋谷也便答应,辛修甫便把要娶苏青青的一层情节和他说了。秋谷在常熟的时候,已经接了辛修甫的信告诉他这件事情。又听了贡春树和刘仰正与他细说,早已知道这件事儿的根由始末。

  如今听了辛修甫的话,故意沉吟一会道:“你当真要娶苏青青么?”辛修甫道:“自然是当真的,难道我和你说谎不成?”秋谷摇一摇头道:“你常说,将来娶妾,断不要堂子里头的倌人,怎么如今又要起倌人来?上海的倌人岂是可以娶得的么?”辛修甫道:“你常常说:‘真有良心的倌人,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如今我恰恰的遇着了这个苏青青,就和你的遇着陈文仙一般。”

  秋谷不等他说下去,哼了一声道:“只怕没有这般凑巧罢!”修甫道:“这个人我很信得过他,委实的真心向我,没有什么三心两意,我可以和他出得保结的。”秋谷哈哈的笑道:“万一个竟是假的便怎么样呢?”修甫道:“这个人我不但试过他一次,已经一连试过他三、四次的了。”说着,便把几次试验的情形和秋谷说了一遍。

  秋谷听了,低着个头着实沉吟了一会,又细细的把那试验的情节一字不漏的问了一遍,又想了一回,方才对辛修甫笑道:“据我看起来,还是个假的。”辛修甫跳起来:“这件事情你却未免过虑了些。我这样破釜沉舟的试验他都试验不出来。他竟肯除了牌子同着我一起往日本去,那里还有什么虚假?你们要把这个虚假的道理说给我听听。”

  秋谷笑道:“你不用这般乱跳,待我慢慢的和你讲就知道了。那班堂子里头的倌人,要是给客人一试就试出原形来的,本来是个不中用的饭桶。若是有些阅历的老辈,你那里试他得出?凭你去试他的人,口中说得怎样的危险、那般的紧急,他却不问你是真是假,先把你几句迷汤灌住了,再说别的。为什么呢?你的说话就使果然是真的,这个时候也还不知道究竟怎样。果然到了那个时间,见了实在的情形,当真的要他怎样怎样起来,他再借个缘由,翻转脸来,和你做一个决绝,也还不迟。这个时候和你说几句好话,灌几句迷汤,却是他的本等家园货,又不要花钱置买。就是白丢掉了,也没有什么稀罕。若是你的话儿果然是假的,他就更加的‘得其所哉,得其所哉’了。你想,他们那班倌人,要是听了你们这班客人的话儿,一时间就冒冒失失的翻转脸皮吵闹一阵,要万一是个假的,不但客人脸上过不去,将来这个没良心的声名传说出来,他那里还好做什么生意?你想我的话儿可是不是?”

  修甫听了,想了一想道:“你的话儿却很不错,我也很佩服你的见识。但是这些说话,你也不过是揣度之词,没有什么实在的凭据,你又究竟怎样知道他是假的呢?”秋谷笑道:“这个很容易明白的。你想,他既是和你恩深义重,发誓不嫁别人,听了这样至危极险、性命攸关的话儿,应该二十四分的着急才是,那里还有工夫来指驳你的说话?如今,你只看他知道了这个信息,全没有一些儿张皇迫切的神情,却一味软款缠绵的把你哄住,说了许多深恩厚爱的话儿。照这般的样儿,不是假的难道倒是真的么?”

  修甫听了,侧着头踌躇了好一刻,方才说道:“据你这般说来,要怎么一个样儿才是真的呢?”秋谷道:“这也不难。只要他果然除了牌子跟你到日本去,到了日本的船上,那就是真的了。”修甫叹一口气道:“这是我自家性急了些,没有隐藏到底。如今何不我们同去,请你细细的评量他一下,看看他究竟是真是假。”正是:

  十年载酒,魂迷照玉之屏;
  一枕惊秋,梦断鲛红之被。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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