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半片绿叶上旅行》周沙尘

作者:佚名 字数:5283 阅读:144 更新时间:2009/04/17

《在半片绿叶上旅行》周沙尘

在半片绿叶上旅行
  周沙尘
  
  9月28日,我按照旅行日程,从内蒙古西部正在建设中的大工业城市包头市坐上长途汽车,沿着曲折的乌拉山南麓酉行,过传说的苏武牧羊的“卧羊台”不远,到了乌拉山的西部尽头——酉山嘴。由包头至此是165公里。此时我已身在包头工业区的紧邻河套农业区了。
  西山嘴镇的东面有一条退水渠,渠水由盛产鲤鱼的乌梁素海流来,经此注入镇南的黄河,渠道全长约15公里。
  河套有着古老的历史,据《河套图考》记载:“川入内地,迂回二千余里,环抱河以南之地,故名河套。”(按:这里所指河套是“河以南之地”,是因古代黄河的主流就是现在的五加河,后因黄河改道南流,故今日河套位于黄河北岸。)河套在“唐虞为荒服,夏商为渠”,那时有少数民族居住,到了秦帝国年代,已有汉人到此。
  今日河套西起杭锦后旗酉沙窝子,东上西山嘴,全长210公里。南起黄河北岸;北抵狼山(阴山支脉)南麓,最宽处约560公里。在这片土地上,现设直属于内蒙古自治区人民委员会的河套行政区人民委员会。全区包括达拉特后旗,杭锦后旗,安北、五原、狼山、临河四县和陕坝镇,总面积111多万公顷,耕地面积占4.37多万公顷,人口四十三万多,农业人口占三十七万六千二百多,汉族为主,蒙、回、满、藏等少数民族只有八千四百多人。主要农作物有小麦、糜子、谷子、黄黑豆和水稻以及油料胡麻。北方很著名的包头大米,就是产自狼山和达拉特后旗两地。今年并试种高粱和玉米,都获丰收。
  河套虽是个海拔1000米左右的高原,但与在它身边的阴山山脉比起来,它还是低地,因此称为河套平原;又因为它在鄂尔多斯高原(又称前套)的北方,所以又称后套。黄河在它的南面,水流很缓慢。远在几百年前,就有人把河水引入套内灌溉土地,哺育良田。河套就宜农宜牧,还有渔产,成为人们歌颂的地方。“
  从西山嘴至五原73公里,是夜宿五原。
  次晨六时半,车从五原出发,西行10多公里,因昨夜下雨,公路泞滑,阻于十八顷地,只好静待秋日的骄阳蒸发泥中水分。河套的泥土富有粘性,原是宽敞平坦的公路,一旦下雨,就滑得不能行车。所以河套人都庆幸正修筑的包兰铁路能够贯穿它的全境。
  十八顷地属五原县,土地由庆生高级农业生产合作社耕种,太阳升起不久,一队骑了自行车的青年生产队员沿公路去远处有树的地方收割糜子,两个老农在齐腰深的草地上放牧一群黄牛,穿花衣服的孩子们在平坦的小道上跳跳蹦蹦地上学去,一群妇女和几个老农民正在一片草地上割牧草。河套的天然牧草主要有菁草、揩草和织机草。织机草又是最好的造纸原料。我听说,有的好牧场因开荒种了农作物,使那些地区的牧民感到牧草不足。这是个不能忽视的问题。
  “庄稼收完了吗?”我问一个放牧的农民。
  “快啦,好年景,比过去哪一年都打的多,单位面积产量可以达到二百五六十斤,比去年增加六七十斤,超过原订计划好多啦!”
  “哦!增产了这么多粮食。”
  “合作化了,劳动力分配得好,青年人生产劲头大,新式农具样样都有,牲畜又强壮,不干不早,土地又肥,怎么会不多打粮食。”他笑嘻嘻地说着。另一个姓杨的农民接着说:
  “水多了,就能增产粮食。河套种地,就是‘不浇不长’,这几年可够浇啦。”
  “不浇不长”,这句话给我的印象很深。下午一时半,车抵内蒙古河套行政区人民委员会所在地陕坝。我一想明天是星期日,后天又是国庆节,一连要放二日假,于是决定趁下午还有几个小时,去访问人民委员会水利局的陈靖邦工程师。经电话联系,知道他到铁道部第三工程局去开会了,为了研究包兰铁路通过河套地区、水利工程应如何配合的问题。
  次日,我不顾侵占陈工程师假日的休息时间,径去访问,走进他的办公室,他和三四个同事正伏在桌上工作。
  “星期日都不休息!”我敬慕地说。
  他露出微笑,招待我坐下,一面平静地说:“人少,不干完不成任务。”
  我说明了来意,并提了些关于水的问题。他沉思片刻说:
  “让我准备一下,明天再谈行吗?”
  国庆节下午一时半,在工程师办公室里,他铺开一张“河套地形略图”,和我谈水利是河套地区农业增产的重要保证,这个有关国民经济的问题。
  我一眼望见蓝图,感到河套恰似半片椭圆形的网状脉绿叶,西部解放闸(原名黄杨闸)的引水渠道是叶柄,东部西山嘴是叶尖,黄河北岸是绿叶的主脉,五加河畔的狼山南麓恰像双锯齿状的叶缘,十大干渠是绿叶的侧脉,千百条支渠有如绿叶的支脉。真是渠道错杂,阡陌纵横。
  “昨天你问到河套‘不浇不长’的历史原因,据我了解是由于自然条件决定的。历史上的河套就有许多天然渠道,人们是在看见了水,才想起耕种的。”他抚摸着蓝图说。
  “河套位处高原,雨量稀少,年降雨量只有200至300公厘,都集中在七八月间,蒸发量却很大,年平均量到过二千多公厘。如果不引黄河的水浇地,庄稼很难种。这就需要很好的利用黄河水利这个优越条件,也是我们要保证不断发展河套农业的重要任务。
  “但是,问题很多,反动政府留下的管理机构要整顿改组,渠道大部分淤塞,灌溉能力还不能很好地适应农业生产发展的需要。
  “从1950年起,我们先后建立了四个灌溉管理局,逐渐整理了灌溉系统,把引用黄河水的水口归并成四大引水渠(现有一个引水渠因河床变化停止引水了),修建四个水闸控制水源。其中工程最大的是解放问,在1952年5月12日正式放水,全用近代化的机械设备开关水闸,可灌溉280万亩耕地,为30万农民丰产创造了条件。”他稍微停顿了一会儿,从屉内翻出一张纸条,接着说:
  “从1950年到今年的七年间,全区灌溉的耕地面积由31786.07公顷,增加到45044.55公顷,平均每年增加灌溉面积1895多公顷,新增加灌溉的林地和牧场草地还未计算在内。”此时,他露出了笑容。
  “今年全区的单位面积产量是121。17干克,比1950年的42.6千克,增加了78.5多千克,全区总共差不多比去年增加1亿千克粮食。”
  他接着轻松地笑着说:“如果不浇,就不会在今年超额完成国家第一个五年计划所规定的河套地区的粮食生产指标。”
  “你这样一谈,‘不浇不长’的意义我更明确了。”我打断了他的话说。
  “不!光有水利是不行的,主要是党和人民政府领导农民推行民主管理渠道和合理用水制度,教育农民‘浅浇快轮’,防止地下水上浸,降低土地碱化程度。这些措施大大鼓舞了农民的生产情绪,特别是农业合作化后,劲头更大。”
  此刻,他把一张1955年春天开始典型试办的临河县民建乡的田间工程蓝图,覆盖在“河套地形略图”上,从容不迫地在上面指点着说:
  “这是全区一百三十二个乡中的一个,也可以说是河套全面整理渠道水系的远景缩影。这种工程是按四级渠道制规划的。所谓四级是指干渠、支渠、斗渠、毛渠。引水渠道通过水闸把河水引进干渠后,就按四级渠道的系统依次流入输水沟灌溉农田。每一级渠道视各乡地形情况具体规划灌溉面积的大小。民建乡有三万多亩地,规划规定只有五个斗渠,下以九百亩为单位设一毛渠。这样规划,可以减少现有渠道,节省土地,增加耕地面积,且可控制水位,减少水的渗漏。完成后可以做到浇地的渠道专司浇地,输水的渠道专管输水。同时,还规划了拖拉机道路,以利机耕,沿渠道都种植防风林带,做到要使庄稼既不缺水,又不怕风沙。”
  陈工程师一谈起水,真是津津乐道,我辞别他时,已是夕阳酉沉。
  陈工程师是内蒙古人,1940年在西北农学院毕业。1950年他来河套参加修建解放闸,直到现在。从他我想起民国二十二年《地学杂志》第二期上张星粮写的《关于国民党年代开发河套》的一段记述:“西通公司之失败,一由于水利局委员贪污索贿,无法应付,不得不罢垦务。二由于军队之强取,所有牛羊尽被屠食,数年畜牧工作付之流水。三由于土匪之乱,使人生命财产全无保障,办事人求一日安枕而不可得。”昔与今比,真可谓天壤之别。
  留陕坝第三天,我访问了林业科杨文斌科长,一见面他就斩钉截铁地说。“我们毕生的任务,就是绿化河套的渠道、沙丘、城市和村庄。因为在河套三十五岁的树就是‘森林元老’了。”
  他接着坦率地说:“从1950年到今年,河套种了二十二万多亩地的树,但实际保存的R有八万八千多亩。”
  “为什么成活率只有百分之四十呢?”我问。
  “主要原因:一是技术跟不上,二是牲畜破坏。从自然情况看,这儿条件很好,有水,地肥长的挺快,一般的树五六年可做船材。”
  林业科长一谈起树木,就和水利工程师谈起水一样,津津有味。他说:“河套还有两种树,一是红柳,一是沙枣树。它们都耐碱耐旱,特别宜于在河套地区种植。红柳是灌木,柳条红色,叶儿比柏树叶还细嫩,近似绣球绒,每年五、六、七三个月内连续开三次红花,美丽可爱,柳条用途很广,可做各种编织物,现在市价每千斤值七十多元。沙枣是亚乔木,成长很快,五六年就结实累累,像新疆的无核葡萄一样。故河套人都称这两种树叫‘先锋树种’。”
  正当他谈得精神焕发时,我抬头看见了墙上的“内蒙古河套行政区林业十二年远景绿化规划示意图”。我从上面看见这半片网状脉的绿叶更美丽了,全区将有总面积10%以上的土地,要种上各种树木,二十多个常年随风移动的沙丘(其中最大的有八千公顷)都将种上树木,使它们固定不移,到1967年一般危害农作物和牧草的风沙,就可以被树木挡住了。
  我出了河套区人民委员会的门,归途中边走边想着,再过几年,河套区不仅是绿树碧水,渠道井然,且将出现糖厂、造纸、发电、砖瓦、麻袋、面粉等工厂,还要增加差不多一倍的耕地,那又不知要打多少粮食,解放以前单位面积产量一般都在七十斤上下时,人们赞誉它是“粮仓”,且众口一词歌颂它为“惟富一套”。现在单位面积产量已达到二百四十多斤了,而且一个全面发展的农牧林业和水利的规划正在拟订,这使我一时想不出更美好的诗句来歌颂它了。我只是想为河套人民庆幸,也为成长中的工业城市包头,有此富足的紧邻而庆幸。
  摘自: 载《旅行家》1957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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