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诗人断魂处
寻访诗人断魂处
寻访诗人断魂处 这是不久前的一个星期天的上午。天气阴沉，欲雨无风。为寻访诗人徐志摩 于1931年11月19日，也是在这样一个天气里，在济南西南郊遇难身亡之地——开 山，我怀着了却一种心愿的情感，一个人从济南火车站乘车而去，途经白马山车 站，来到党家庄。谁知，下车一打听，原来一些书上所载诗人遇难处在党家庄车 站附近，并不准确，开山还在下一站。恰巧火车误点，还停在站里。我匆忙返回 车上，补了下一站的票，才来到距济南16公里的炒米店。 我下得车来，走到车站东南的炒米店。村内街道狭窄。众多新瓦房与旧草房 参差交错，一派山村景象。据说，过去这里严重缺水，因居民以炒米为食而得名。 在村西头，有一口古井，一个水湾。湾边，有黄牛畅饮，孩子玩耍，湾中有鹅鸭 戏水。我无心去看这些，举首见环村皆山，不知哪是开山，便向水湾旁青石凳上 坐的一位老人走去。这位老人名叫栗德明。他一辈子务农，如今虽已73岁高龄， 却思路敏捷，耳灵目明，只是常年劳动，脸黑多皱，且有些弯腰。我向老人打听 开山。他指着东北的一列青山说：“那就是开山。”我问：“50多年前，这里是 不是烧毁一架飞机呀？”老人一听来了兴头，说：“是呀，是架邮政局的飞机， 当时叫飞艇。那天，天阴有雾。你看，飞机就撞到开山北端的那个山头上，摔毁 起火啦！”老人说着，站起来指给我车站东北也叫北大山的山头。老人说，那年 他才17岁，听到响声又看到烟火后，曾亲自跑到出事地点去看过，除两个开飞机 的人已被烧毁，还有位穿呢子大衣和皮靴的客人。他没大烧着，可头上碰了个洞。 随后，天下起小雨，遗体抬到了附近的铁路桥洞里，很快便运走了。想不到老人 说的伤势和当时的天气，竟与闻讯于第三天清早赶到济南的著名作家沈从文、学 者梁思成等人，在城内临时停灵的福缘庵所见所闻相同。 想到作家沈从文在致赵家璧的长信中，以及《徐志摩年谱》的编者陈从周教 授在《记徐志摩》一文中，都错将党家庄以北的白马山，当成了开山的土名。实 际上，开山在党家庄以南，紧靠炒米店。为此，我又请教老人：“大爷，这开山 明明紧靠炒米店车站，为什么有人说在党家庄车站附近？” 老想了一下，以颇为权威的口气说：“同志，你有所不知，俺这里是先有烧 毁飞机这件事，直到‘七·七’事变日本人占领济南后，才又修了炒米店这个小 站。那时俺庄没有名气，人家才说在党家庄车站附近吧？”啊。对。我赞佩老人 的分析，想来事情就是如此。 我告别了老人走出村子，在村外公路边的饭店里，又请教了几位当地人，虽 因他们年龄较轻，没有目睹飞机失事事件，但几个人都听说过这件事，还有人知 道死了一位姓徐的大作家。这样，我基本上达到了寻访的目的，便朝又名北大山 的开山北端踽踽而行，且边走边想：今年是徐志摩诞生九十二周年，逝世五十七 周年。他的一生，他的作品，在现代文学史上众说纷纭，很不一致。但是，像茅 盾当年所讲“新诗人中的志摩最可注意”，“是文坛上杰出的代表”，却是很难 否认的。我想到志摩的一生，更想到他与济南生死难分的关系，心中颇有所感。 我想，徐志摩一次又一次来济南，并接受了设在济南的山东省立剧院通讯导师的 聘书，反映了他对济南这座历史文化名城的热爱，最后终于魂断济南，年仅35岁。 当年，郁达夫的挽联中曾有“一声河满，九点齐烟，化鹤重归华表，应愁高处不 胜寒”。诗人不幸早逝，实在令人痛惜。 1922年10月，徐志摩从英国归来。半年后，时值炎夏，他就匆匆地来游济南。 据他的好友王统照回忆，他当时的兴致是那样好，晚上9 点多了，还一定要去吃 黄河鲤鱼，吃后并啧啧称赞：“大约是时候久了，若鲜的一定还可口！”“饭后 10点半了，他又去逛大明湖”。当“小船荡落入芦苇荷盖的丛中去时已快近半夜。 那时虚空中只有银月的清辉，湖上已没有很多的游人，间或从湖畔的楼上吹出一 两声的笛韵，还有船板拖着厚密的芦叶索索地响。志摩卧在船上仰看着疏星明月， 口里随意说了几句话……他那种兴致飞动的神气，我至今记起来如在目前”。关 于他的这段生活，除王统照在《悼志摩》中有以上描述，徐志摩在同年9 月发表 在《小说月报》上的文章也记载：“游济南、游泰山、游孔陵，太乐了，一时竟 拉不拢心来做篇整文字。” 徐志摩上次游济南后不到一年，1924年4 月22日，他又陪同印度大诗人泰戈 尔来济南，在省议会讲演。大概是重任在身，这次好像没来得及四处游览。从此， 他再没停足济南。可是，又谁知仅仅时隔7 年，在那落叶飘零的残秋，诗人乘飞 机自南京起飞北上，至济南的西南部，遇雾触山坠机。才华横溢，年轻潇洒的著 名诗人，在这儿告别了人间。像他于《再别康桥》中所写：“轻轻的我走了，正 如我轻轻的来”，但是，愁雾漫漫，烟起火烧，诗人怕是难以“轻轻的招手，作 别西天的云彩”了。 我边走边想，不知不觉来到了山前。津浦铁路与济微公路在这里是相距很近、 东西向并行的。路南是老虎头般昂扬高耸的开山，向北隔路突起的是作为开山一 部分的北大山。据说，飞机是躲南边的山头，不幸冲在了北山上。那山顶光秃， 群石起伏，顶上几乎没有什么树株。山腰以下，倒是环绕着苍翠的松柏，像位过 早脱顶者的头颅，只有一圈黑发。诗人遇难此山，虽已事隔多年，那头颅般的山 仍低垂着，好像还在继续为那多情的诗人默默致哀！作为一个爱读志摩诗文的济 南人，我终于寻访和凭吊了诗人魂断处——开山。希望不久，在开山能有点纪念 性建筑或标志，以慰诗人的在天之灵，以及中外崇敬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