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的葱（小小说）
谁家的葱（小小说）
■ 马德文
《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5年第8期 通俗文学-扉页小说
他在一座城市当民工。每天跟砖块、水泥、钢筋打交道，特别劳累。而饮食又实在是差得很。每天三顿饭都是馒头，硬邦邦的。菜是白水煮菜叶，一点油花也看不到。刚好工地的旁边，不知是谁家种了两垄葱，青青嫩嫩的，每到吃饭的时候，他们就去拔些回来就馒头吃。
刚开始拔的时候，就像做贼一样，生怕一个穿着体面的城市人突然出现，奚落一通甚至可能要挨揍。然而，他们又常常抵制不住诱惑，因为有这几根葱，饭就香甜许多。
终于，有一天他们被人发现了。那是一个骑着三轮车拾荒的老女人，她当时怔在那里，表情呆滞地盯了半天。他见是她，不慌不忙地从地里走出来。因为这个老女人经常来工地上拾破烂。他说，也不知是谁家种的葱，就馒头吃，挺好的。老女人哦了一声，点了点头，说，也是的。
眼看着葱一天天少了。然而，一天他们再去的时候，旁边竟又新种了几垄，土还蓬松着呢。他们对这个变化惶恐不安。不过，没老实几天，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因为这个工地上，除了老女人，实在没有其他什么人来。
有一天下雨，工地停工，工友们到四周转悠。他在工地东北角发现一处窝棚，那个拾荒的老女人正坐在门口看雨，里边还有一个小孩在玩耍。他进去小坐了一会儿，原来他们一家人从河南来，来这已经四五年了。儿子和媳妇一早出去拾荒了，留下她照看小孙子。老女人问了他一些情况，末了，拍着他的肩膀说，这么小就出来了，不容易啊！老女人眼中泪水汪汪的，他低下了头，感受到了一种来自母爱的温暖。
蹊跷的是，葱快拔完的时候，总会有新的葱种上。一个夏天，因为有这些葱，这些民工并没有感觉到饭食上欠缺多少。直到他们搬到另一个工地干活的时候，还有几垄葱旺盛地长着。工友们都说，这几垄葱估计能长大了。大家虽然彼此心照不宣，却倒也真希望这些葱能长大起来。
初秋刚过，他和工友回原来的工地拖机器。经过那块葱地时，瞥见一个人头发蓬乱正蹲在那里收获着所剩不多的葱。虽然是个背影，他却觉得有些熟悉。当看到旁边的三轮车时，那一刻，他明白了。原来，一直是她，一个一样卑微地活着的拾荒女人，在那个夏天躲在生活的背后，一茬一茬地种下葱，默默地照顾着他们，让他们少遭了许多的苦。
他的眼睛有些湿润了。那个清冷的雨天，她拍自己肩膀的温暖至今还在。只是没想到，在这样的一个城市，一个捡破烂的，还有着这样一颗热乎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