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降（外一篇）（小小说）

■　陈力娇

　　《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5年第6期　　通俗文学-情爱小说

　　丈夫在外面有外遇她很吃不消，她的姐姐对她说，你真傻，有人替你养着还不好，不然就他挣那俩钱，去了吸烟没喝酒的，每月能交你多少，你不如就甩手把他让给别人，由别人替你代管，到啥时他不得回你这里，反止你又不爱他。

　　她听了先是小腰儿一叉，声称此事绝对行不通，她不能纵容他辱没自己的人格。这天她穿着一个超短的小白裙，黑色紧身半袖衫，站在房中间，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儿。她的姐姐就把她的神态和这身泾渭分明的服装从上看到下，之后走出她的家，说，你自己想去吧。

　　大约过了半年，这天早起做早饭，她呼拉一下就把这事想明白了。原因是她打算买化妆品，而买完化妆品她就没有钱买大米和豆油了。丈夫每月挣九百元钱，去掉自己用的每月交给她七百元，而她买一套高档化妆品也刚好七百元，这个月如果留下买柴米油盐的，她心仪已久的欧珀莱系列就成为妄想了。

　　而她自己又不挣钱，她们单位解体了，每个职工每月一百多元低保，还几乎月月滞留领不回来。但是这天早晨她下决心非买化妆品不可了，她不能让自己的脸如一块粗布没有水分与弹性，丈夫都不喜欢其他男人能喜欢？

　　想到这她去翻丈夫的衣兜，奇怪的是此时丈夫的衣兜应该没有钱，可是她偏偏看到了钱，厚厚的一叠足有一千元，看到这么多的钱她灵机一动数出二百元，想想觉得不够本儿就又数出二百元，有了这四百元她觉着事情的发展不像原来那么严重了，原来她的心像燃着火，而现在那火已经熄灭了一半；原来那火把她的心都烧透了，而现在却只剩下温暖和余热了。想到这她想起她的姐姐，觉得这老巫婆还真说对了，真是不如把丈夫这只鸟放出去，到老了他搞不动了，人家自然就不要他了，他自己也就自然羁鸟恋旧林了。

　　她从丈夫兜里拿钱丈夫没说什么，以后她又拿了几次，丈夫也没说什么，这以后的每个月她都从丈夫兜里拿钱，也不见有什么事发生，这几乎就成为了习惯与规律。

　　这一日丈夫和每晚一样凌晨两点钟才回来，回来后不声不响蹑手蹑脚去自己的床上，他们已经分着睡好久了。丈夫刚睡去她就悄悄地起来了，和丈夫一样也是蹑手蹑脚来到丈夫脱下的衣服前，然后又悄悄地去掏他兜里的钱，可是这一次丈夫没有那么多钱，就只有区区两张五十元的票子，她也就只好不情愿地把这两张占为己有。

　　回到床上她觉得很不惬意，就好像一次蓄谋已久的战役，战利品却异常的少，于是她就把这两张钱翻来覆去地看，看着看着她还真看出毛病，原来两张中有一张是假的，这让她更加不甘心，就想等哪一天再到丈夫的兜里掏钱时一定把它换回来。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非常不凑巧，丈夫的兜里一直不见钱，丈夫的脸色也像罩上一块阴云闷闷不乐，回家倒是比从前按时了，她就明白丈夫是在情场上失意了，这时她就隐隐有些担心，这样的情形若长此下去，他们的日子将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将很没意思。

　　有了这种想法，她就把这事给她姐姐说了，她姐姐开口就说，她没有钱了，男人搞女人也是需要一点钱的。她姐姐是开发廊的，看着她妹妹不太相信地看着她，就从兜里掏出二百元钱，说，不信我们打赌，你把这个放在他兜里看他知不知道花，看管不管用，看他能不能把旧情续上。

　　她不接，她不想打这个赌，她舍不得这二百元钱，二百元钱够她一个月的费用了。二百元钱比她一个月的低保工资还高。她姐说，又不是你的，赔了算我的，你需要的是钱，又不是他，你为什么不接？于是她就接了，接了也就做了，做了丈夫的旧情也就如她姐所预料的那样，重新激活了。

　　丈夫的外遇又一次死灰复燃，她经济的河流就源源不断了，她的日子也就想买啥买啥了，高兴之余，她还升华了一次精神享受，她看了一场电影叫《十面埋伏》，票价很高的，这是平时她无论如何也舍不得的。

　　又一天丈夫吃完晚饭把自己打扮一番准备出去，她知道丈夫这个时候出去准又是去找女人，但是她已学会了不再为这样的事针扎地难受，她甚至能嚼着口香糖欣赏丈夫忙上忙下，丈夫刚跨出门口儿，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她叫住了丈夫，她把那张假币递给他，她说，想法儿把这张花了。

　　丈夫没说什么把钱揣在兜里，走出门时丈夫回头看了她一眼，心想，真是傻冒，你以为人家是你呀，你十个也不顶人家一个，怎么会说花就花得掉呢？

　　心灵的窥视

　　王晓越她姑要上街，让王晓越和她一起去。

　　王晓越忙着晚上相对象，有一条裙子底边开了线，她要把它缝上，就让她姑自己去。

　　王晓越她姑说，真是没心没肺，白养你这么大，上趟街就像耽误你出嫁似的。

　　说着自己走，王晓越就望着她姑的背影啼啼地笑。

　　王晓越和她姑的关系特殊，超过了一般姑姑与侄女的关系。反正是有她姑姑在，王晓越决不听她妈的，这次也是，这次的相对象若像往次由她妈妈提议，王晓越是决不会看的，只有她姑姑的话王晓越会当成圣旨，其他人她全都当成耳旁风。

　　王晓越的姑姑这天上街其实是和王晓越为的一件事，她也想买一件像点样的短袖衫，侄女相对象对她来说是件大事，她一生没有女儿，一个儿子远在外地，晓越某种程度上不亚于她的贴心小棉袄，连王晓越的妈妈都说，是她剥夺了她的母爱。

　　王晓越的姑姑这天上街穿了条白裤子和一双新买的白色网状旅游鞋，这样的打扮让她比实际年龄年轻好几岁。

　　走到一半路程的时候，天气突然下起雨，雨虽不大却糟蹋了她这两样“白”，她只有贴着一排楼房的雨搭走，雨搭很窄，下面站满了人，台阶刚能走下她，却还有一半身子闪在屋檐的下面。

　　眼看着再有几步就能钻进一家电脑学校，她由于急切没有看见她的脚下伸着一个广告牌子的腿，等她一步迈过去，她的脚刚好踏在那伸长的腿上，一下子闪了个趔趄，突然而至的冷不防，险些使她跌倒，好在她的手迅速扑向一个避雨的青年，但是她明显感觉到那青年没有让她扑，青年像一个陀螺一样转了一个圈儿，她扑了空，却一下借助了半米开外的电脑学校的门脸儿，门脸儿在这个时候代替了那个青年。

　　王晓越的姑姑稳住身子，她看着那青年，一身火气，她说，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你不看别的也要看看我的年纪，你却躲了，你学电脑倒把人脑丢了，学不学还有什么用场？

　　看热闹的人不约而同举头看头上电脑学校的牌子，又不约而同地笑出声，青年也笑了，却没吱声。王晓越的姑姑就一边嘟咕一边不情愿地往前走，这回她不怕雨了，她顶着雨走，她说，不要求你们这代人为长者折枝吧，也不能见死不救呀，操他个妈的！

　　王晓越姑姑的头半句话是古文里名句，是中华民族的优秀格言，而后半句话却是老百姓的俚语，是人们愤怒时最解劲的武器。这样的土洋结合实在是因为她给惹急了，她一时忘记了自己的温文而雅，结果她的衣服也不买了，转身顶雨回家，她要给青年看看，不就是挨淋雨吗？有什么呀？

　　晚上的相对象照常进行，王晓越的姑姑没有因为衣服没买成而停止了相亲的进程，她拿出早年的旗袍，端坐在晓越家的写字桌旁，不声不响地等着那个由她老朋友给介绍的男孩子的到来。

　　不一会儿那男孩来了，由介绍人陪着，男孩长得很帅，大个大脸牌，白净又有点羞羞答答。晓越一看就有几分相中，她伏在姑姑的耳边红着脸说，人长得倒是挺像样儿的，言外之意她有几分喜欢。

　　没想到晓越的姑姑很快就把王晓越给卖了，她一脸严肃，接过王晓越的话茬儿，她大声说，像样儿也不行，我们家不能有这样的女婿，他不就是那个像陀螺一样转身的人吗！他今天能转身，明日就能见死不救，这样的人不足挂齿，别说是作对象了！

　　说完站起身回里间，弄得一屋人尴尬，面面相觑，无所适从。

　　男孩也认出了她，忙为自己辩解，他说，我不是有意的，我也不知道是您。

　　王晓越的姑姑在里间说，是谁也不行，是我更不行，是谁都是你骨子里埋藏的东西在外露，是谁都是你品质的反衬！

　　晓越的姑姑发起脾气大如雷霆。

　　说着外面一声响雷，下起瓢泼大雨，男孩就是想走也一时走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