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们一定要过江 (1)

　　国共两党的斗争，到今天可告结束了。谁胜谁败，谁得谁失，谁是谁非，当然有事实做证明，将来也自有历史做评判。
　　1949年4月9日上午，白崇禧带着黄启汉乘飞机离开汉口，到达南京时受到夏威、李品仙、邱昌渭、韦永成、程思远等桂系骨干的欢迎。
　　下午3点，白崇禧回到大悲寺白公馆，迫不及待地拽着刘仲容问了起来。
　　“怎么样，我提的政治可以过江，军事不要过江的建议，****接受不接受？”
　　“****态度很坚决，认为政治要过江，军事也要过江，而且很快就要过江。”
　　“他们一定要过江，那仗就非打下去不可了，这还谈什么？他们还有什么别的意见？”
　　刘仲容把******特别谈到白崇禧的那些话对他讲，他根本听不进去，显出很不耐烦。
　　当天晚上，李宗仁、白崇禧、夏威、李品仙四个人，在李宗仁公馆的小会客室里，关起门来密谈至深夜。
　　1949年4月10日夜，北平香山****中央军委作战部内，******抽着烟，站在墙壁上挂着的长江中下游军事地图前。作战部长李涛向******汇报着。
　　“现在渡江准备工作已经就绪，只等中央军委一声令下了。”
　　“我们和南京代表团的谈判已有进展，可能签订一个全面的和平协定，签字的时间大约在4月15日左右。因此，渡江的时间势必推迟半个月或一个月。我今天给总前委去了一电，问江水情况和他们的意见。”******说。
　　“主席，总前委回电了。”译电员递给******一封电报。
　　******接过电报看了起来。
　　长江每年阳历5月初开始大水，水面极宽，渡江作战将发生极大困难。同时我百万大军现拥挤江边，粮食、柴草均极困难……按目前部队情况，立即渡江把握颇大。先打过江，然后争取和平接收为更有利。
　　******吸着烟，望着墙上的地图，陷入了沉思。很显然，如果单从军事的角度考虑，现在渡江最合适，总前委也是这个意见。但是，国共双方正在和谈，还没有谈出个结果，全国都关注这个和谈。如果我们现在打过江去，国民党就会宣传说，我们是用和谈做幌子，以达到军事上的目的。这在舆论上对我们非常不利。所以，我们不能占这个便宜。宁可以后克服更大的困难渡江。总之，军事必须服从于政治。
　　他屈指算了一下，然后走到桌前坐下来，拿起毛笔给总前委写电报。
　　依谈判情况我军决定推迟至4月20日渡江，此点请即下达命令。和平协定公布后渡江，对南京政府及江南军民表示仁至义尽。对方如有反悔，曲在彼方，我则理直气壮……
　　1949年4月11日下午2点，何香凝全家从天津坐火车抵达北平。
　　何香凝一下火车，站在北平的土地上，就被同志的友谊、欢乐的海洋包围了。
　　周恩来、邓颖超、林伯渠迎上前来，纷纷与何香凝握手慰问。
　　“廖夫人，欢迎，欢迎！您身体好吧？一路辛苦了！”
　　好多民主人士的老朋友迎上前来，纷纷与何香凝握手寒暄。
　　“廖夫人，欢迎，欢迎！您身体好吧？一路辛苦了！”
　　一些早年毕业于黄埔军校的解放军高级将领迎上前来。
　　“廖夫人！”
　　一个立正，一个最标准的军礼。因为，她是黄埔军校党代表廖仲恺的夫人。
　　无论在世界上的哪一个地方，人与人之间都没有这样亲热的感情。
　　何香凝落泪了。
　　人心是世界上最怪的一种东西，常常是经得起冷酷，却受不了温暖的。
　　“梦醒，”邓颖超拉住廖梦醒的手说，“你一直当秘密党员，现在北平已经解放，你的党籍可以公开了。”
　　“上海还没有解放，孙夫人还在上海，公开我的党籍是否会对她不利呢？还是过一段再公开吧。”廖梦醒说。
　　“对，你考虑得很周到。”邓颖超说。
　　当天晚上，******在怀仁堂设宴为何香凝洗尘。周恩来、邓颖超作陪。廖梦醒、廖承志、经普椿出席。
　　“今天，我们在这里聚会，一是欢迎何香凝先生来到解放区；二是感谢何香凝先生几十年如一日坚持革命的立场，对中国共产党的一贯支持！”******说。
　　“谢谢，谢谢！”何香凝说。
　　“是啊，大革命失败后，国民党内敢于公开为共产党仗义执言的，只有孙夫人和廖夫人了。”周恩来说，“我曾经愤慨地说，国民党只剩下两个女人了！”
　　“过奖，过奖。润之先生，我今天在这里，要郑重地感谢你和****……”
　　“为什么？”******问。
　　“你们把仲恺的两个孩子，”何香凝看了一眼廖梦醒和廖承志，“都抚养成人了。”
　　“你把孩子交给共产党，是对共产党的信任。梦醒和承志都是我们党的好同志。我们还要谢谢你这个母亲啊！”******说。
　　“我有一个感觉，”何香凝说，“好像仲恺在这里……仲恺要是在就好了……”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都有一些感伤。
　　“噢，我忘了，润之先生，我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何香凝说。
　　“哦，什么礼物？”******感兴趣地问。
　　廖梦醒拿出画轴，刷的一下打开，是一幅一米多长的《荷花图》。
　　“不错！”周恩来鉴赏了一下，首先说。
　　“真不错！”廖承志看了一会儿，低声说。
　　“这是张大千先生的手笔。”何香凝介绍说。
　　廖梦醒把画卷起来交给母亲，何香凝站了起来，******也站了起来，何香凝双手托着画轴交给了******，******接过画轴，一欠身子鞠了个躬。
　　“谢谢，谢谢！”
　　“好吧，大家吃吧。菜快凉了。”周恩来说。
　　“多久没来北平啦？”周恩来问廖梦醒。
　　“我今天是第一次来北平。”
　　大家都笑了。
　　“噢，怪不得说国语南腔北调的呢。”周恩来说。
　　1949年4月12日下午2时，朱蕴山带着儿子，刘仲容带着邵力子的夫人傅学文，乘着李宗仁、白崇禧的专车来到南京明故宫机场，登上了南京政府去北平接黄绍竑、屈武的专机。到机场送行的有于右任、程思远、黄启汉等。
　　在场的特务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上了飞机，还带走了邵力子的夫人，虽有心阻拦，但碍于是李宗仁主政的和谈时期，又有几位国民党大员在场，也不敢造次。
　　专机在下午6点45分回到北平，迎接他们的有****方面的王炳南和连贯。
　　刘仲容一下飞机就乘车去香山双清别墅向******汇报。
　　“我给你打过保票，现在，你不是平安归来了嘛！”******笑容满面。
　　“谢谢主席的关心。”
　　“李宗仁和白崇禧的态度有转变没有？”
　　“白崇禧还是顽固地坚持反对解放军渡江，没有什么希望了。”
　　“李宗仁呢？”
　　“李宗仁还有争取的可能性。”
　　“****中央已经决定，解放军4月20日就要渡江。希望李宗仁在解放军渡江以后，不要离开南京。如果李宗仁认为南京不安全，可以飞到北平来，共产党会对他以贵宾款待，那时和谈仍可以继续进行。”
　　1949年4月13日凌晨3点，******在双清别墅办公室给在中南海忙于国共和谈的周恩来写了一封信，指示和谈应当掌握的时间。
　　然后，******为新华社撰写了新闻稿：“中国共产党代表团与南京国民党政府代表团就八项基础的和平条件举行的谈判，已达十二天。在此十二天中，双方就各项问题非正式地交换意见。从本日起，进入正式谈判阶段。”
　　周恩来于当天早上5点接到******的信，于早晨8点将《国内和平协定草案》提交国民党政府代表团首席代表张治中，并通知当晚9点开始正式会谈。
　　当天晚上9点，国共和谈代表团在中南海勤政殿举行第一次正式会议。张治中代表国民党方面发言，对《国内和平协定草案》提出意见，主要是希望第一条战犯问题不要写成条文；在联合政府成立前，国民政府不应成为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辖下的一个机构。
　　4月14日，国民党代表团抓紧时间研究《国内和平协定草案》，提出了四十多处修正意见，写成了一个修正案。主要是词句力求温和，避免刺激，以便能被南京方面所接受。
　　4月15日晚7点，****代表团给张治中送来《国内和平协定（最后修正案）》，并通知当晚9点在北平中南海勤政殿内举行第二次正式会议。
　　1949年4月15日晚9点，在北平中南海勤政殿大厅中间，横放着一长排条桌，两端是双方首席代表的座位，两旁分坐着双方代表。长桌两端的后侧各有三张小条桌，是双方列席和记录人员的座位。陈设简朴，但气氛极严肃。
　　周恩来站了起来，代表****方面发言。
　　“我们对南京代表团提出的修正意见，凡是对推进和平事业有利，于中国人民解放有利的，都尽量采纳，应该妥协的都尽量妥协，反复修改了若干次，一共改动了二十多处，写成了这个《国内和平协定（最后修正案）》。我们正式宣布，这是最后的定稿，是不再改动的。南京政府同意就签订。但无论签订或不签订，到本月20日为止，人民解放军百万大军都立即渡江。”
　　国民党方面的代表刚一听到周恩来的这些话，全都大惊失色。他们本来以为，只要他们在这儿谈着耗着，起码共产党就不会过江，再拖半个来月，长江的潮汛一下来，那就是天助我也，国民党的半壁江山就保住了。现在看到****只开出了最后五天的期限，打碎了他们的梦幻，都明白国民党政府的大限到了。继而一想，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本来打得正顺手，摧枯拉朽，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按说根本就不会和谈，现在耐着性子坐下来谈判，就已经是老大的面子，怎么会傻到没完没了地谈下去呢。这么一想，心态也就平和了，脸上也平和了起来。
　　张治中站了起来，代表国民党方面发言。
　　“国共两党的斗争，到今天可告结束了。谁胜谁败，谁得谁失，谁是谁非，当然有事实做证明，将来也自有历史做评判。”张治中思考了很久的话，就像经年的醇醪汩汩而出，“孙中山先生去世24年了，我们还没有把中国变成自由、平等、独立的国家，我们的同胞在国外受到人家的歧视，我们实在感到惭愧！……祝愿两党的一切芥蒂，一切误会，一切恩怨，永远结束。我们极愿把眼光放远些，胸襟放宽些，来迎接这个新时代，共同担当伟大的新的历史责任。”
　　会议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20分了。
　　1949年4月16日凌晨2点，周恩来在六国饭店会见了黄绍竑。
　　“季宽先生，你回南京复命，责任重大，希望能努力完成这个使命。”
　　“我努力去做就是了。”
　　“据季宽先生看，南京方面签字的把握有多大呢？”
　　“照我看，最多是五十对五十的希望，或者还要少一些。”
　　“预祝你一切顺利！”
　　黄绍竑当时由于心脏间歇正在北京医院住院，当他回到北京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3点多了，他觉得心脏间歇得更加厉害，请求医院派个大夫随他回南京。
　　1949年4月16日早晨8点，当黄绍竑与北京医院的赵大夫乘车来到北平西苑机场的时候，周恩来和****方面的其他和谈代表都已经在此等候了。周恩来还带来了在山东莱芜战役被俘的桂军师长海竞强，让他随黄绍竑回南京。海竞强是白崇禧的亲戚和骨干，此举显然是****对桂系尤其是对白崇禧善意的表示。
　　专机从北平出发，沿着津浦线直飞南京。在南京机场降落的时候已经是下午2点多了，受到了何应钦、白崇禧、张群等国民党军政要人的欢迎。黄绍竑和屈武钻进汽车，直奔傅厚岗69号李宗仁公馆。
　　黄绍竑等人向李宗仁、白崇禧汇报了和****中央谈判的经过和结果，并递交了《国内和平协定（最后修正案）》。
　　白崇禧看完《国内和平协定（最后修正案）》，并将它摔在李宗仁的面前。
　　“亏难你！”白崇禧怒气冲冲地对着黄绍竑，“像这样的条件也带得回来！”
　　白崇禧说着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李宗仁看了几分钟，合上文件，没有说话，把文件递给何应钦。何应钦看了几分钟，合上文件，没有说话，递给了黄旭初。黄旭初看了几分钟，合上文件，没有说话，递给了李宗仁。
　　几个人面面相觑，长时间沉默，情绪极为低沉。客厅的座钟咔哒咔哒地忙活着，成了这屋里最活跃的东西。何应钦首先打破了沉默。
　　“问题重大，行政院要进行研究。”何应钦紧接着不置可否地说。
　　李宗仁眉头紧锁，一言不发。黄旭初也像个闷葫芦。
　　“好吧，今天就到这里吧。”李宗仁说。
　　大家垂头丧气地散了。黄绍竑和屈武除了在北平吃了早点之外，一直饿着肚子，但是，再也没有人提什么接风洗尘的事。
　　“看来，情况不妙啊！”出门的时候，黄绍竑咬着屈武的耳朵说。
　　“我到找岳父家去住，有什么消息，请用电话告诉我。”屈武说。
　　一到家，屈武把北平谈判经过和李宗仁公馆会议的情况告诉了岳父于右任。
　　“看今天这个阵势，这个《国内和平协定（最后修正案）》不会被批准，战争还要继续打下去。”屈武判断说。
　　“文白先生害了我。他不应该阻止我到北平，”于右任扼腕叹息，“不然，我现在在北平，战争再打起来，我就留在那里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