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大臣——张之洞5

作者:李春光 字数:4026 阅读:4 更新时间:2016/06/09

清代大臣——张之洞5

南皮之调署两江也,密电鹿大军机,问其内廷有无真除之意。覆文曰:“可望。”南皮喜而之任。已而,另简他人。南皮入京责鹿不应诳己,词色甚厉,鹿阳为谢过,而于暗中播弄之,以致南皮置散投闲,几逾一载。鹿亦狡哉。南皮在京日,郁郁无聊,或有讽之乞退者,南皮攒眉而已。后始知天津原籍仅剩破屋数椽,其余古董书画所值无几。此次仅一展墓,而亲戚故旧之告贷者已不绝于门。南皮苦之,匆匆登程而去。南皮在京潦倒可怜,不复如从前意态矣。政府诸公尝曰:“他本来是个当书院山长的材料,那里能够做督抚呢?”或告张,张叹曰:“天下纷纷,伊于胡底,我方恐将来欲为文学侍从之臣而不得,诸公此论亦复何伤?”南皮入京之后,抑郁无聊,袁世凯慰之曰:“近闻军机处将增一人,老世叔何不图之。”张问计,袁曰:“明日与老世叔同诣庆王,求其保奏,则此事可唾手而得也。”张大喜,明日与袁连镳而往,庆王卒然问曰:“香涛你有什么事情没有?”张赧于启齿。乃曰:“请王爷安耳。”未几端茶送客,二人怏怏而出。将至中门左近。袁回顾曰:“世凯还有话面禀王爷。”庆王曰:“既如此,你进来。”张惟目睛癊癊而已。又明日,朝命下,着荣庆在军机大臣学习行走,张闻之一闷几绝。政府诸公,与张南皮反对者王文韶一人而已。王素柔和,宛转,西太后呼作琉璃蛋,亦可想见其为人矣。前此与南皮以废科举事意见大为相左。一日,有问张某可以回任了罢。王仰天冷笑曰:“不叫他去,他敢去?”南皮尝谓人曰:“不解何事开罪仁和,而彼与我一再为难至于此极。”或告之曰:“仁和有存款在某侍郎处,常年生息,某侍郎为公所劾,差既撤,利亦止焉。仁和以是痛心疾首。”南皮曰:“劾某侍郎者,老袁之力居多,何能怪我?”或曰:“老袁气焰方盛。公已荏弱可欺,仁和舍袁而就公,是其半糊涂处也。”南皮与仁和在朝房闲话,南皮谓科举一日不废,则学堂一日不兴。仁和闻之,须眉倒竖,直斥南皮曰:“别的我都不管,我但问你是从科举出身,还是从学堂出身?”南皮不服,仁和怒甚,势将用武,幸为苏拉劝散,否则仁和定以老命相拚云。南皮抗颜前辈不肯下人,如李鸿章、刘坤一皆与之意见参差。……
  南皮曾语某比部云:我办事有一定之宗旨,即“启沃君心,恪守臣节,力行新政,不背旧章”十六字。终身持之无敢差异也。又语人曰:“我此次由湖北到京,一路所遇少年,其言语每好作反对,是亦无可如何者。”一日昼卧,忽蒙叫起,以俄约故也。服役者撼之不醒,乃为加衣冠,舁诸车内。及至颐和园左近,张始欠伸而醒,询知其故,不觉大笑。谗者摭拾其事,因有精神委顿之字样。
  南皮在京日久,无所事事,惟定大学堂章程而已。有见其手稿者,谓如此严密,学生其何以堪。此语为某邸所闻,莞尔笑曰:“照这样子只好关门。”于是外间遂有“张之洞,关了门”之对。盖较“陶然亭”尤为现成也。南皮在京所定学章,最重经史,故曾于大学堂添设经史学科。向张长沙云:“能解经典之文章,自无离经畔道犯上作乱之弊,方足为异日立身应事之基础。”自返鄂后,亦曾欲于鄂省学堂添课经史。某日某尚书得其手札云:“现已通饬全省大小学堂,一律添补经史学科,且拟将两湖书院改为经史专门学堂。”云云。南皮于经史之外并重词章,尝慨然谓梁鼎芬曰:“自新学行而旧学废,训诂词章等等几如一发千钧,我辈不可不任仔肩”等语。梁鼎芬因拟创一国粹会,盖示己之宗旨与南皮相吻合云。
  南皮入京,每召见,必力持废科举之议。迨奉督办京师大学堂之命,议论多与张冶秋尚书不合,于是翻然思异。一日,召见,语及科举,奏曰:“臣前亦以科举当废,迨今考察学堂所造人材,多不可恃,不如仍留科举免滋流弊。”朝廷颇然其说。尝与袁慰庭合词同奏请废科举。有某侍御驳其说云:“如谓科举之中鲜经济,张之洞讵非由科举出身。如谓学堂之外无人材,袁世凯何尝由学堂擢用。”枢垣诸大老见之为之点首者再。南皮最莫逆者为张冶秋,时至大学堂与之商榷。冶秋拙于辞令,遇事唯唯而已。南皮尝谓冶秋这人明白是很明白,可惜见了面没有什么谈头。
  南皮寓京日久,只以饮酒赋诗为事。樊云门时随杖履,亦复乐此不疲。某日南皮在琉璃厂搜求骨董,曾忆李文忠于庚子议和之岁,尝谓人曰:“香涛做官数十年,犹是书生之见。”文忠此语先得我心,当樊增祥未曾赴陕之先,日与南皮诗酒流连,颇极赏心乐事。濒去时,作书留别,有曰:“倘或前缘未尽,定重逢问字之车。如其后会难知,誓永立来生之雪。”南皮见而恻然流涕。亦可见师弟情深矣。自樊增祥之官陕西后,独处无聊,时至龙爪槐、锦秋墩等处闲游。车敝马羸,见者几忘其为封疆大吏也。樊增祥,张南皮特拔之士也,于结纳李莲英之外,复依附仁和,尝宣言曰:“仁和如劾南皮,己当代为主稿,则南皮罪状可以纤悉无遗矣。”南皮闻而大怒,召之至,顾之冷笑曰:“君今俨然吴中行矣,其如我非张江陵何。”
  南皮督粤时,经营广雅书院,糜金巨万,校藏旧学诸书,风雅好事不减阮文达也。一夕兴发,手书一额,并撰七言楹联一副。饬匠火速制成,明日午前必见之于讲堂之上。诸匠皆有难色,一黠匠曰:“吾能为也。”明日午前果已告竣,南皮大喜,赏赉有加。未及半年,额与联俱拳曲如梳矣。后知匠先以额木锯分四片,联木锯分十四片,以匠四人环一额而刻之。额凡四片,需匠十六人。联凡十四片,需匠五十六人。然后钉以贯之,漆以涂之,油以泽之。骤视之固无斧凿痕也。此匠亦深得战国策九九八十一万人扛鼎之遗法哉。
  魏午庄尝具柬请南皮宴饮,南皮复之曰:“近方具疏,笔墨繁劳,不出门已三日矣。”此风一露,阖省大惊。南皮最恨吸鸦片烟者,粮道胡砚孙适犯此病,而南皮极赏识之。一日接见诸员痛诋吸鸦片者,末指胡曰:“像他吃烟这才无愧。”胡因自行演说曰:“职道起得最早,只抽六口。晚上睡得迟,就抽十口烟也。不妨事。”言至此,目视黄花农方伯。黄急起立曰:“司里也最恨吃烟的。”散衙后有人谓黄既作此语,则其不吸烟可知矣。然藩署常熬广土,大约不是姨太太,就是师爷也。
  《南亭笔记》卷16
  其二
  文襄督两广时,倪公文蔚为巡抚。文襄以倪新进,颇慢易之。倪亦负气不稍让。二人意见日深,时相龃龉。一日,倪以事谒总督,文襄拒不纳。三谒三拒之。倪问何时可见,期以旦日日中。倪先期往,日过午,仍不获见。倪私问仆从:“大人有客乎?”则对曰:“无之,签押房观文书耳。”问何不禀报,则曰:“大人观文书,向不许人回话。”倪愈不怿,大步闯然入,戈什大声言:“巡抚至。”瞥见文襄执书坐安乐椅中,若为弗闻也者。倪忿然作色曰:“督抚同为朝廷命官,某以公事来,何小觑我也。”拂衣竟出,欲辞官。将军出调和之,为置酒释嫌。二公皆许诺。届时倪先至,文襄日旰不来,将军强致之。至则直入坐上座。将军起奉卮,文襄立饮之。将酌以奉倪,文襄又饮之。倪大怒,推案起,脱帽抵几,径回署。即日谢病,政府知之,乃调倪他所。
  倪既去任,文襄护理巡抚。两署悬隔往返颇不便,思空中构铁桥,沟通两署,召工雇值约二十余万金。款无出,颇踌躇,忽接港电,有候补县某持总督印札,借某事向港澳华商募捐,已集得银十余万,未审有之乎。文襄愕然,己即复电言有之。适某兵轮以事至港,即命管带诱其人偕来,毋使逸。既至,署命闭之空室中。某知败露,首领将不保,彷徨无所措,欲自裁,窗外环伺者众,不得隙。夜二鼓,文襄自内出,某愧汗伏地叩头请罪。文襄不顾,但曰:“汝胆大至此,不可赦,不可赦。”良久良久,乃命之起赐座,加以颜色曰:“吾今赦汝,汝能更为此乎?”某惶恐曰:“愿尽力。”于是更给以札,使往南洋群岛。又募得十数万金,而铁桥以成。桥成后,每夕阳欲下时,姬妓辈或靓妆炫服逍遥其上,人望之如半天神仙云。后某督至始拆去之。
  《名人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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