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月

六个月

张杰尧 侯宝林演播稿

乙 这回咱们俩说一段相声。

甲 现在我是说相声了。

乙 噢，过去你是——

甲 过去一点儿事没有，告诉你，饿得我天天抓苍蝇吃。

乙 是呀？

甲 您说，人要是穷了志就短，你相信吗？

乙 这话怎么讲！

甲 你要没钱花就得找朋友去。

乙 对。

甲 可巧有个朋友，我找他借俩钱儿吧。我跟他一说：“哥哥，这两天我没钱花了，您借给我五块钱吧。”他冲我一乐：“哈哈，兄弟，您用几块哪？”我说：“我只用五块钱。”“嗐，不就是五块钱的事吗？还有什么关系，干脆给找地方借十块钱，咱俩一人五块。”

乙 这甭问了，他也没钱。

甲 他也没辙。他说：“兄弟，你来得正是时候，我连早饭还没吃哪！”

乙 好嘛，他比你还穷。

甲 我说：“咱俩怎么办？俩人都饿着吗？”

乙 就是。

甲 “咱们想个办法，不要紧，咱们在城里头蒙不出饭来，咱们俩上外头蒙去！”

乙 外头上哪儿蒙去？

甲 哎，到乡村、镇店，遇巧了就能蒙着饭吃。

乙 啊！

甲 哎，我们俩溜溜达达走出十来里地，一看有个小镇店。

乙 嗯？

甲 这个小镇店还挺好，是南北的街，有点儿意思。我们进去了一看，在路东里开个饭馆，新饭馆，上头挂着个面幌子。

乙 嗯！

甲 现在卖面的不挂幌子了，过去卖切面的，不卖熟的吧，是单片，卖熟的是罗圈。一看人家儿挂个罗圈，一定是炒菜、面什么的。

乙 哎，二荤铺。

甲 我说：“哥哥，看见了没？这儿一个饭馆，咱们哥儿俩进去吃去吧。”“我没钱，你哪？”我说：“我也没钱。”

乙 对了，你们俩都没钱，拿什么吃呀？

甲 我说：“哥哥，虽然咱们不认识，进去说两句话，就能吃他一顿饭。”哎，我这哥哥说了：“您没这个本事。”“您瞧吧。”我们俩溜溜达达地就进来了。

乙 嗯。

甲 虽然我们俩没钱，穿的可都挺干净，完全都是白布的裤褂，每人一件灰大褂，大摇大摆的进去了。人家掌柜的过来擦抹桌案，乡下人说话这味儿：“二位客官，吃饭哪？”我说：“对了，我们吃饭。”“您老要什么呀？”我说：“您这儿都有什么？”“我们这儿有炒素菜，有包子，有面，你爱吃包子有包子，你爱吃面有面。”

乙 家常饭。

甲 我说：“您这儿有酒吗？”“酒您老随便打呀！”我说：“这么着，酒你一人给我们来四两，回来有饼我们吃饼，有包子我们吃包子。”

乙 对。

甲 “我们先来个菜，先喝着酒。”“好了。”一会儿的工夫给我们端上来了。我这朋友吓得直哆嗦，心里说：他一个子儿没有哇！

乙 嗯。

甲 一会儿吃完了给人家出手指头，这不像话呀。

乙 就是。

甲 好在一样，我快吃，吃完了我先头走，回来把他搁这儿。

乙 好嘛。

甲 他的心意在这儿哪，哪知道人家往上一端，我就说了话了：“掌柜的，贵姓啊？”“哎，你老问我呀，我姓马呀。”“噢，马掌柜的。”“不敢当，不敢当。”我说：“您的台甫怎么称呼？”“抬土呀，这两天抬不动了，肩膀子抬疼了。”

乙 怎么叫抬土呀？

甲 这是问那台甫，他听错了。我说：“您的大号？”“大号叫卖了，小号呀叫朋友借走了。”

乙 好嘛！

甲 我说：“干脆吧，您叫什么名字？”“咱没名字，我行二，都管我叫马二，马老二就是我。”我赶紧随话就说了：“我说马掌柜的，您是这儿的掌柜的吗？”“咱们自东自伙呀，灶上啊，是我本家一个兄弟；跑外的是我本家一个侄子，没有外人。”“好。”我说，“你这又是掌柜，又是本家，叫马二可有点儿别扭。”“怎么别扭哇？”“你这是一品大掌柜，叫马二可有点别扭，我送您个号好吗？”“啊，你老能送给我个号？”我说：“我给你起个名字。”“那么你老给起个名呗。”我说：“你不姓马吗，我给你起个名字叫得功，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您看这名字好不好？”

乙 哎，这还真不错。

甲 “哎，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我叫马得功，好，我再给您添四两酒，我给朋友们说去。”站在门口他嚷嚷上了：“我说众位老街坊，我可有了名字了，谁再管我叫马二我可不愿意，你看这位给我起了个名字叫马得功。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回来他乐了，他说：“客爷，你老送我这个名字，不能叫你老白送。”

乙 怎么样哪？

甲 “今天吃的，喝的，扰我了。”我说：“那可不成，咱们头一趟来，不能要您这顿饭。”“不行，你若是不吃我这顿饭，我可要起誓了。”

乙 哟！

甲 “告诉你说要是不吃我这顿饭，我不是东西。客爷，你要给一个子儿，我还不是东西。”我还就坡儿下了。我说：“那要这么着，得了。既是您这份诚意，马掌柜我谢谢您了。您打这就叫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我们俩在这儿吃完了，喝完了，马掌柜的把我们俩人送到门口。

乙 您看！

甲 乐嘻嘻地：“二位多咱走到这儿，到这儿喝酒来，哈哈！这个名字真好哇。”

乙 你看这顿饭还真吃出来了。

甲 我们俩不是吃完了吗？

乙 哎！

甲 我说：“哥哥你瞅我这本事怎么样？”

乙 还真不错。

甲 “您这本事不怎么样，不就是给人送一个号，就能吃人家一顿饭吗？成心，明天你跟着我来。不信试试，我也能像您这套话，照样儿。”我说：“我不相信。”“你不相信，明——哎，这晚饭，咱们俩人上哪边去？”“咱往南去，要碰上新开张的馆子，咱就吃他这顿。”

乙 噢！

甲 你说，他不是不服这羊上树吗。“你就跟着我来。”哎，我溜溜达达就跟着他去，天哪，太阳快压山了，可巧有一个是东北的街，这么个斜街。

乙 嗯。

甲 他一看，那边有一个饭馆，他就跟我说了：“兄弟，早晨不是你蒙出来的吗？我再看我进去蒙的。”我说：“行。”我就跟他进去了，反正这套话大概他也会说吧。

乙 嗯。

甲 进门他就问人家：“掌柜的。”掌柜的过来了：“哟嗬，二位客官，您吃什么？”我怎么要的，他也怎么要。

乙 嗯。

甲 他说：“您哪，干脆给我来俩菜，一凉一热。您给打上半斤酒（按旧制一斤为十六两，半斤为八两）。我们一个人四两。有包子吃包子，有面我们吃面。”

乙 嗯。

甲 回来，人家给端来了。刚一端来他也问人家：“掌柜的，您贵姓哪？”掌柜的说了：“哎，客爷我姓王。”“嗯，你姓什么？”“我姓王。”“哎呀，别扭哇。”这王掌柜的说：“我的姓，我怎么别扭哇。”“嗐，你不应该姓这个王，你应该姓马。”

乙 应该姓马？

甲 掌柜的说：“头一次您上这来，您怎么跟我开玩笑哇？”

乙 好嘛！

甲 “我呀，告诉你吧，我叫王有财。”“哎，你叫王有才？这更别扭了！你不应该叫王有财。”

乙 叫什么？

甲 “叫得功，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你应该姓马叫马得功，这好不好您哪？”我听到这儿，吓了我一脑袋头发，心说：要坏，要打人。我说：“掌柜的，解小手在哪儿？”“解小手到外面去。”打这儿我可就走了，把他扔这儿了。回来，他吃饱了喝足了，站起来要走，掌柜的说：“哎，先别走。”“这个我吃完饭了。”“是，知道你吃完了，钱你还没给哪！”“掌柜的，不是不给钱吗？”“为什么不给钱？”“我不是给您送号了吗？您就得请我吃这顿饭。”“废话，我姓王叫王有财，你非得叫我姓马，管我还得叫马得功。你不是没钱吗，我也不拿捏你，干脆把大褂留下，明天有钱赎，没钱搁这儿撂着。”

乙 好嘛！

甲 他把大褂给脱下来了。他出来一害臊，打这儿不见我了。我心里别扭哇，我说，我干点儿什么去呢，净蒙着吃不像话呀。

乙 就是。

甲 找点儿事吧。

乙 哎。

甲 哎，我找了点儿事。

乙 哪儿找事去？

甲 您知道上海有个唱旦角的叫赵桐珊吗？

乙 噢，贴海报叫“芙蓉草”哇！

甲 对呀！

乙 很有名堂。

甲 有人给我介绍到他那儿了。

乙 嗯。

甲 上那儿跟包去。

乙 噢。

甲 您看这是好事吧？

乙 这是好事。

甲 一个月挣个几十子儿，遇巧了有个堂会呀，分个小惠什么的。

乙 哎。

甲 我还练了点儿能耐。

乙 噢！

甲 给包包头什么的，换换行头哇，我全会。

乙 哎，这个不容易。

甲 我都预备好了。在这儿日子呆得不少，这不是行了吗？

乙 好事。

甲 自己不好。

乙 怎么？

甲 好赌钱，这一下子输急了。那会儿有“宝局”，我输急了怎么办哪？没钱了，正赶上这天老板没在家，我把他的箱子拉出去四个，搁在当铺当了。

乙 当了？

甲 当了我先转个弯。

乙 做个本。

甲 赢了哪，我再给他赎出来，输了咱们再商量。

乙 好嘛！

甲 我把这四个箱子当了几百块钱，到了宝局这么一押，哎，运气不错。

乙 啊，都赢回来了？

甲 输了！这怎么办，这四个箱子赎不回来。等老板回来准得跟我打官司。

乙 那当然了。

甲 不定给我哪儿哪。

乙 就是嘛。

甲 干脆，我呀，一不做，二不休，搬倒葫芦洒了油。我又想起了我蒙着吃，蒙着喝的这个劲来了。我赶紧的又回去，把他所有的便衣，我又偷出两大包袱来，我拿着这衣服，穿到身上好蒙事去。

乙 这叫什么行为！

甲 腰里头还有不少钱，我花来花去的没什么了，走到这儿一个地方，奔杭州去，在苏州两夹界有个湖州。

乙 嗯。

甲 走到湖州，那儿有个大戏园子，钱我花得也没有了，我就剩身上穿这几件衣服了。我一想：这可没办法了。嗯，一想：对呀，接我们老板的时候，人家都讲究来回给火车票。

乙 嗯。

甲 到那好侍奉，还要叫休养休养。

乙 这叫四管。

甲 哎。

乙 管接、管送、管吃、管住。

甲 这个很好哇，我一想：我要充别人，这玩意儿不行。咱不认识别的老板，我们老板的名字我记得，我就充充他。

乙 嗯。

甲 到那儿去他先接应我几天。

乙 嗯。

甲 吃饱了，喝足了，有时候抽冷我就颠了。

乙 好嘛

甲 我就预备好了，这个样儿我到了戏园子。我说：“哎，哪位是后台老板哪？”有个帐房先生出来了：“哎，你找我们老板，什么事呀？”我说：“我是唱戏的。”“啊，您贵姓啊？”我说：“我姓赵，我说我的名字你未必知道，我有个外号叫芙蓉草。”

乙 嗯。

甲 “哎哟。”虽然离着几百里地人家听说过呀。

乙 人家全国有名啊。

甲 知道有这么个人哪！

乙 噢。

甲 “您就是那位赵老板！好好您坐这儿等一等，我赶紧请我们老板去。”把后台老板请来了，老板也没见过芙蓉草。

乙 嗯。

甲 也该着我蒙对了。我说：“哎，哪位是后台老板？”这后台老板说了：“我您哪，我您哪，哟嗬！您打哪儿来？”我就得说：“我刚下轮船。”

乙 嗯。

甲 “因为这轮船开了把我扔在这儿了，我瞅这地方风景好，我要玩儿几天，我再回上海。”“哟，您能在我们这玩儿几天吗？”“那倒没关系，我不唱戏，因为我坐火轮坐的，拿风吹的嗓子不得劲。”

乙 嗯。

甲 “我得休息两天。”“哎，那没关系，您也别说休息两天，您休息个七天八天的都没关系。”

乙 嗯，你看这还蒙着了。

甲 “赶紧给他找旅馆去。”嗬，给我找的那个最阔的旅馆。

乙 哈哈。

甲 湖州旅馆。在那里头给我开了一个房间，里头风扇等等预备得挺好。

乙 好嘛。

甲 我往那儿一坐，还得端点儿架子。

乙 还端架子！

甲 “老板，您吃完了吗？”我说：“我坐在轮船上火挺大，吃不下去，我倒不忙，我倒不忙。”一会儿的工夫人家把菜给我叫来了，缎带我摆了一桌。天天是这样，天天你想吃什么给你什么。喝的都是白兰地，给我的烟卷都是老炮台。

乙 嚯。

甲 我这么一瞅，那个意思我吃个三天五天的，抽个冷子我就颠了，哪儿知道我颠不了。

乙 怎么？

甲 有一个后台执事的，明着是伺候我，暗含着怕我走了。人家并不是怕我跑了，人家怕那个角儿不在这儿唱。

乙 嗯！

甲 他可不知道我是假的呀！人家天天伺候我，这一天连老板带本地的人，商界的都来了。来了就求我，说：“这个老板，你休息了五六天，嗓子差不多了吧？”我不心再说：我这嗓子不得劲，我还得住半个月。不像话呀！

乙 就是。

甲 我说我的嗓子现在稍微出点儿音。”哎，这么着吧，您先出二出戏呀。“我说：”这么着，我呀，刚来到这儿，也许有认识我的，也许不认识我，咱们先出一出戏，咱们唱着瞧。”

乙 嗯。

甲 “要一上座儿哪，咱们就多写几出，要是不上座儿哪，咱们再商量。”

乙 嗯。

甲 哎，老板说：“您这两下子我们是知道的，在上海赫赫有名。您先出什么戏呀？来，先生，拿张纸来，叫他写个戏溜子。”拿过来了，忽然间我想起一出戏来。

乙 您想起哪出来了？

甲 我们老板常唱嘛，叫《六月雪》。

乙 对，《六月雪》是好戏呀。

甲 有这么出戏对不对。

乙 对。

甲 又叫《斩窦娥》。

乙 对。

甲 可是我记得这么出戏，我没记全，我就知道“六月”。我说：“你就写六月－－”这要忘了搁到那儿多寒碜哪？

乙 噢。

甲 我说：“您就给写六个月。”“啊。”这老板一听“六个月”，也不敢问，说怎么？人家这老板肚子宽绰，人家也许这个戏名就叫“六个月”。“那么就给您贴这‘六个月’。”“啊，六个月，您就贴，没错。”“好，那么就给您贴‘六个月’。”把这个报贴往外儿这么一粘，好嘛，“芙蓉草”唱“六个月”。

乙 哪儿有这么一出哇！

甲 大伙儿看着这个报子都乐了，说：“这个戏一定是好哇，甭说是新排的。”

乙 嗯。

甲 “怎么叫‘六个月’哪，咱没听过呀，什么叫‘六个月’呀，得看看。”嗬，这天先期买票，头一天把票就卖绝了。

乙 噢！

甲 坐票卖完了，卖站票。

乙 嚯！

甲 这个卖站票就是打我这儿兴的。

乙 啊！

甲 站票都卖完了。

乙 那怎么办？

甲 还有一种法子，那会儿都不是椅子，是板凳。

乙 对。

甲 那板凳您要是横着搁着，一条板凳只坐六个人。

乙 嗯。

甲 这老板会出主意，把板凳顺过来，顺着台这么搁着，叫骑着。

乙 骑着板凳？

甲 这一骑就是十二个人哪。

乙 嗬！

甲 骑马座，骑马座的，就打我这儿兴的。

乙 嗯！

甲 这一骑又多骑了四百多人。

乙 哎！

甲 这一骑又多骑了四百多人。

乙 哎！

甲 刚骑完了，呼啦又来一堆，来了一百多位。这没地方搁了。

乙 没办法了。

甲 “不要紧，咱们卖蹲票。”

乙 蹲票？

甲 蹲着，蹲在这行人道上，都蹲在那儿了。

乙 啊？

甲 蹲在那儿还有好处。

乙 有什么好处哇？

甲 那位要喝茶呀，叫这位给端着茶碗，把茶壶给搁脑袋上。

乙 嘿！

甲 好，活茶风几儿。这不刚又卖了二百来人吗，呼啦又来二百多，这老板说：“您明天再听吧。”

乙 没办法了。

甲 说：“不行，不行，我们今个儿非听不可。没听过这个戏，什么叫六个月呀！”

乙 就是。

甲 “我们非听不可。”“您看现在连蹲票都卖满了，没法儿办。”说，“不要紧，我们趴在板凳座下。”卖叭票。

乙 叭票？

甲 嚄！

乙 怎么？

甲 正踩着叭着那位的脖子，你别说，这位瘾还挺大，要是角儿出来他还喊好儿，跟上头那位商量。

乙 好嘛！

甲 这位是南方人，心里不痛快：“唔呀，可恶的东西，听戏嘛就听戏，还要叫好麻烦人。”把脚一抬，这位还真喊：“好。”扑！又踩上了。

乙 好嘛，受罪哪。

甲 这边刚把叭票卖完，哗啦，又灌进来二百多位来。老板说：“这实在没办法了。”

乙 就是叭着都没地方了。

甲 “没地方。”“不要紧，你们那楼栏杆闲着哪，赶紧去买绳子，把我们吊着，挂在那儿。”

乙 挂？

甲 这名字好，叫挂票。

乙 挂票？

甲 哎，一挂挂了二百多。

乙 好嘛。

甲 二百多都挂好了，你想啊，在那上边挂着跟打秋千一样，有一点儿风就来回转，转悠转悠坏了。

乙 怎么？

甲 脸冲外了。

乙 好嘛，瞧不见台了。

甲 这位不愿意了。

乙 嗯。

甲 “茶房，茶房，赶紧把我松下来，这个戏我不听了。”“哎，您票都买好了为什么不听？”“你看见没有，这脸冲外，还看不见台，还吊着我，我受不了，干脆－－”“不要紧，我帮你翻个个儿。”“翻个儿那行。”一拧脚脚子，噌！翻过来了。

乙 嘿！

甲 翻过来，这茶房还不愿意。“您看麻烦我们半天，给您翻个个儿，您给俩小帐儿吧。”

乙 还要小费哪。

甲 要小费，说：“不要紧，在我兜里掏五块钱。”

乙 哎，干吗叫自己换啊！

甲 他这手捆着，在上头吊着哪，这主儿拿了五块钱走。一会儿头里垫戏完，该着我上了。

乙 就您这“六个月”呀！

甲 啊，我这“六个月”扮戏不费事，怎么！跟包的哪有不会给人家包头的。

乙 就是。

甲 那会儿给人家包头，自己就会给自己包头哇。

乙 嗯。

甲 我把头也包好了，行头也换好了，站在上场门，我这心里就哆嗦上了。我心里没词儿啊，我就会跟包哇。

乙 就是。

甲 比方说，你要背个衣包，这玩意儿我是行家。

乙 嗯。

甲 拿着小茶壶饮场，这个我成，这唱戏我一点儿经验没有。我站在那儿赶到人家一打小锣儿，台台台，我得上去 。

乙 是呀！

甲 我站那儿净哆嗦了，这一哆嗦，后台有个管事的满处找。哎，角儿哪去了？角儿哪？一瞅我站在上场门那儿直哆嗦。嗯，这管事的明白了，心说：”这老板也不知是哪儿邀来的，这大概是蒙事行，怎么站在哪儿直哆嗦呀！

乙 瞧出来了。

甲 啊，那位说：“您别说了，这老板，告诉你，功夫好，这叫抖功。”啊－－我心里说：“抖功？我这儿哆嗦哪。”这管事的一掐我的脖子，也别管如何，叫他出去再说。怎么哪，反正这票咱们是卖出去了。

乙 不出去不行啊。

甲 早晚也得退票，干脆把他推出去。一推我的腰眼，噌，把我给推出去了。

乙 嗯。

甲 赶推出来了，家伙点儿一打，我要是一声不言语回去，这倒好上来还是假的，那茶壶非摔上来不可。

乙 就是。

甲 你别说，我随机应变，说了几句。还真合乎情理。

乙 啊，还真有词儿。

甲 有词儿。

乙 您怎么念的？

甲 “哎，奴家不出来，将我推出来。”

乙 噢，推出来的。

甲 这台下一听这就叫“六个月”呀，你不出来把你推出来的呀，这戏我们不听，就喊上倒好。

乙 啊！

甲 过去喊好都是“通！通！下去吧！通通通！”好嘛，大伙儿这么一通，我倒有了词儿了。

乙 什么词儿？

甲 我说：“哎呀不好，不面炮声响亮，待我逃走了吧。”我颠儿了。

乙 噢，这么颠儿了。